“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王阳明
王阳明心学提到的“心中贼”,是从人的七情六欲中衍生出来的,其中哀伤忧愁是最常见的,我们通常把它们统称为“痛苦”。
大多数的痛苦,随着事过境迁就会慢慢消失,但还有一种“痛苦”,似乎被现实引发,但也可能来自内心深处,因而如影随形,让人挥之不去,最终形成抑郁、焦虑等心理困扰。
在我的咨询经验里,有些“痛苦”是有诉求的,是需要被安放的,如“被看见、被关注、被理解、被包容、被尊重、被支持、被认同....”
这种“痛苦”不但是一段段悲伤的经历,也不仅是一种负性的情感表达,它可能是一种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也可能是为了满足自身需求的一种“不得已”的手段。
“痛苦”为什么会被积极回应,也就是安放?是因为“爱”,再具体地说,是因为“同情”和“内疚”。
同情和内疚是两种人类区别于普通生物的高级情感,是人类良知的重要表现,前者让我们得以借助群体力量去呵护弱小,后者让我们可以反省自身,从而减少内部冲突,最终实现人类更好的生存和繁衍。为了帮助大家更好的理解这篇文章,我接下来会把“内疚”也归类为“同情”的一种形式。
“痛苦”会一直得到安放吗?不,并不是。我们以“抑郁”为例,抑郁的加重,在某种程度上,可能就是“痛苦”的诉求未能得到及时的满足,所以,不得不增大“痛苦”的一种表现。可是,为什么痛苦得不到足够的安放,是爱消失了吗?不是的,爱还在,是“同情”疲劳了!
什么是“同情疲劳”?它指的是一种照料者在过多接触受难者后,对需要帮助的人感到压力、麻木、漠不关心的心理耗竭的现象。这个概念狭义多应用在慈善或医护等特定领域,但其广义可涵盖在各种关系当中。
大家是否还记得《祝福》里的祥林嫂?是否听过“久病床前无孝子”这样的俗语?站在一个咨询师客观中立的角度,我看到的不仅是小说里“吃人”的社会或是现实里的“人心不古”,我还看到了“同情疲劳”。那么,“同情疲劳”的主要表现是什么?
l情绪上想远离那些“痛苦”的人,在接触时,过度使用“沉默”来回应。
“我感觉我要崩溃了,我已经难受的不行了,可无论我说什么、骂什么,他都像没听见一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l在对方表达“痛苦”时,不自觉的作一些别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从而降低自己的不舒服和痛苦体验
“我妈让我最生气的地方,就是我感到她不尊重我,她不想了解我的痛苦,我一和她抱怨,她就打岔,不是要喝水,就是要上卫生间,这让我更加的抓狂”
l人们在关系里不开心,抗拒那些需要他们帮助的人。
“我女朋友身上满满的负能量,总是愁眉苦脸,动不动就哭,把我带的也一天天的开心不起来,昨晚因为个啥又哭了,这次我没哄她,直接走掉了,我想分手,我实再太累了。”
身处痛苦中的人,确实是需要积极回应的,这些回应是爱的光辉,让幽暗冰冷的灵魂得以温暖,它犹如暗夜灯火,它亦是雨后的彩虹,让人心生希望。助人的人也是快乐满足的,“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助人,也会让人们感受到自己的价值,是很有成就感的。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古往今来,无数读书人的抱负,既如此,为什么有时候我们怎么连身边人的“痛苦”都安放不了呢?接下来我们试着用心理学的原理,来探究“同情疲劳”是怎么产生的。
1、“感觉适应”。这是一个研究人类感知觉的心理学概念,是指感觉器官对持续存在的刺激,做出的反应却越来越小的现象,也就说,刺激越大越久→我们的反应越小,直至没有反应。
举例来说,我们去游泳,刚接触到水时,会感到非常冷,但游了一会儿,就会很快适应了水温。
所以,如果我们的“痛苦”表露的太多,表达的时间太长或是太频繁,也会让身边人渐渐地适应,不再予以更多的关注和回应,通俗的说,就是“习惯了”。
2、荣格的心理能量熵定律。荣格提出,人们的心理能量也符合物理学熵的定义,即在接触时,由能量高的一方向能量低的一方传送,一直到二者相等平衡。
按此原理,人和人的交往也有能量的互通,如果一方允满了低能量,就会对另一方高的心理能量进行消耗,对方会觉得很累、也很痛苦,如果这种情况长期存在,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这就会导致对方的抗拒、甚至远离。
3、情感隔离的心理防御机制。这是经典精神分析研究的内容,其主要作用是指,当人们面对一些挫折或刺激时,通过自动隔离情感,来缓解内心的焦虑和紧张,这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心理保护。
“同情疲劳”也被称为二次创伤压力,因为人们常常会“共情”到身边人的痛苦而感到痛苦,特别是人们越爱一个人,TA的痛苦带给自己的“痛苦”就越强烈。
如果人们不能帮助别人,特别是爱的人很快解除痛苦,就会感到挫败、甚至内疚,就有可能触发自己的心理防御,用“情感隔离”等方式,缓解内心的焦虑,从而出现“冷漠”、“注意力不集中”等消极回应。
文章写到这里,大家会发现,当“痛苦”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即没有被安放,不一定是对方“不爱了”,也许只是对方自动触发了“同情疲劳”,这是综合因素作用的结果,有时是不受个人主观意愿完全控制的。
那么,我们似乎还有一个问题要回答,即“应该怎么办呢?”我不得不很遗憾地告诉大家,我现在也不确定。
我们不能和有“痛苦”的人说,你能不能少点痛苦?我们也不能和“同情疲劳”的人说,你能不能少点疲劳?面对“痛苦”,所有的“应该”似乎都缺乏共情,都有着“站着说话腰不疼”的意味。道理谁不懂?“臣妾做不到啊”。
那就分享一个小故事吧,或许对我们会有所启发。
《传奇录》记载了一则王阳明的故事,他的一个弟子陆澄,儿子病危,非常忧愁。
王阳明却让他快乐一点,说这是一个练心的好机会,父亲爱儿子是良知,也就是天理,而天理都有一个中和处,一旦过了就是私心,就不符合天理了。
《孝经》上也说,“不能过分悲伤而失去本性,”本性就是天理。人们在七情中表露的过多,王阳明说,这是一个“度”的问题,是因人因事而异的,“在伤痛的情绪上掌握好一个度,无非是要你在这上面不要太认真,也就是‘不执’”
提到天理,万物对立统一,“痛苦”的反义词是“喜悦”,那么,既然我们还不确定要怎么办,就用“祝福”来为本文收尾吧。
愿所有的受难者如凤凰般浴火重生,让生命经由苦痛的洗礼愈加丰满,否极泰来,收获喜悦;愿所有被需要的人,能力超强,慈悲如海,可扶大厦于将倾,也可陪一人赴水火,不离不弃......
最后,愿所有的痛苦都被温柔以待,哪怕未能完全如愿,我们依然心怀感激,因为“爱”和“被爱”,从未缺席......
只是有时,“爱”累了而已。
壹点灵,壹点心香,漫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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