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

家庭人际“关系”的呈现是咨询深入的重要动力

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社会关系决定着人的社会性，是人的生物性得以实现的社会条件。从心理咨询的角度来理解这句话可否是这样：心理活动作为人的社会性的表现因素，人的心理出现了问题，大概可以断定社会关系出现了问题。

而根据心理学对人的心理结构形成与发展的研究，人的心理结构形成大都在人生命的早期，而后，早期形成的心理结构支配影响一个人的发展。无论是精神分析学派的口欲、肛欲、俄狄浦斯等阶段的划分，还是认知行为学派的学说（认知与行为互相作用，形成一个思维的固定模式。），或者后来衍生的许多心理学派，在这一点上基本相同。

那么人的生命的早期基本是在家庭中度过的。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人与社会更广泛意义上的成员的互动方式，基于沿承自己生命早期与家庭成员的互动方式。其心理特点会在更多事务中展现，人在这样的关系互动中体会喜悦、悲伤、痛苦、矛盾、焦虑等种种情绪，或有能力调节，或无能力调节。若是后者，个体心理就出现妨碍其正常生活、学习和工作的问题。

家庭治疗技术是否缘于这样的推论而生？我没有研究。但是，通过家庭人际“关系”的呈现，家庭治疗技术能有效地干预和治疗个体的心理问题是现实。本着“拿来主义”的精神，我借鉴了家庭治疗的技术，应用于咨询对象，效果很好，愿与同行分享。

说是借鉴，是表明并没有完全照搬家庭治疗的方法。因为实际咨询中，我们并不是时时能将来访者及其家人全部请到咨询室里来。原因有很多种，有重要家庭成员已逝或不在本地，或者有其他事情来不了，或根本不来等等。还有就是家庭人际“关系”呈现，有些家人也可不必到场，借用其他方法也可实现“呈现”。比如画家庭人际网络图、咨询人员模拟某个家庭重要成员与来访者互动、空椅子技术、由来访者不加评判地描述与家人某次互动的过程等等。在咨询中，均有不错的效果。

家庭人际“关系”呈现可以从哪几个方面显示其推动咨询深入的重要作用呢？

一、家庭人际“关系”呈现，可以让我们更好地观察到一个人心理问题形成的原因、表现的方式、表现于哪种状况下。

比较单个人的咨询，家庭关系的呈现，可以使问题的成因、表现方式、表现于哪种状况下展示更直观和全面，有利于来访者和咨询师在一个更真实的状态下来分析反思来访者的问题，以有效干预和帮助。

有一个恐高的男孩儿，被班主任带来，说是连登上两块砖高的地方都会吓得不行，已严重妨碍到参加集体活动。通过初步访谈，得知男孩儿自小由祖母带，一直到现在，他和父母亲还是与祖母一起生活。而且，“全家都得听奶奶的”。于是建议父母、奶奶和孙子一起前来。从到咨询室后，奶奶就是“主角”，由她讲述孙子的事情，特别声明孙子是她家四辈单传，不能出任何差错。其间父母想插话都插不进来，时时看老人的脸色。问题已初露端倪，继续咨询，得知奶奶坚决反对孙子从事任何在她看来有危险的活动——包括登高。在奶奶看来，孩子很乖。父母虽已意识到老人过份强调安全限制了孩子的全面发展，但给孩子的影响力不够。

在咨询中，我会及时提请他们一家人注意到他们的互动模式，并提出我的疑问，以形成扰动，促进思考。经过两次咨询后，这个家庭的成员都有反思。老人感悟最多，决定把孩子的教育权交给儿子和儿媳。奶奶的态度有改变后，在咨询室我尝试让孩子登上一块大泡沫板，而后又踩到椅子上，在全家人的肯定声中，男孩儿丝毫没有恐惧的表现。几个月后随访，得知男孩儿不再恐高，集体活动已参加自如了。

在未搞清这个男孩儿的家庭关系之前，老师同学一直在给这个男孩戴“胆儿太小了”的高帽子，有的同学干脆直接喊他“胆小鬼”。他的问题的原因没法呈现，因此，再怎么刺激他，也无改善。一家人的互动，很快找到了他问题的症结，“胆子”在重新的互动中大了起来。

二、家庭人际“关系”呈现，可以纠正来访者个体单方叙述的局限。

那些在交流沟通不畅的关系中的个体，往往只有自己一方的心理感受，缺少对对方的感受。“关系”呈现可以促进其重新审视“关系”，重新结构所发生的事（重新结构叙事），重新建构认知，从感情和认知的“死胡同”中走出来，找到新的出路和方法，获得新的心灵天地，并进一步延伸至现实的改善。

有一个女孩儿在升入高中后的第二年发生了严重的学习倒退。她以前学习一直很好。从高一第一学期开始，自述心情开始不好，觉得自己没有价值，自卑，没人喜欢自己，连父母对自己的感情也不能确定，学习不下去。问到与父母的关系，自述从小父母就不怎么爱自己，出生不久，父母创办公司，把自己送进长托，一周能看见他们一次。小学是寄宿学校，一个月能看见他们一次，入小学的情景现在还记得，妈妈走时留下了她的手绢，自己每天晚上搂着那块小手绢哭，哭了一个多星期。初中回到他们身边，初二妈妈就生了弟弟，到高一那年，又生了妹妹。

她认为，父母亲口口声声说以她为自豪就是骗她，他们真爱的是弟妹。不然为什么又生了弟妹？不就是觉得她不好吗。现在父母还是很忙，弟弟妹妹都是带在身边的。他觉得父母还不如她们班一个男生对自己好，她在学校住校，有病了都是男生帮她买药，还叮嘱她吃药。她很依恋这个男生，可是从来没说出来过，怕说出来，男孩子否认，自己岂不是太没面子了，也太伤心失望了。

听完这个女孩儿的叙述，感到这个女孩实是在生命早期亲子关系建立得不好的典型例子。她在以后的生命中一直不确定父母对她的感情，无爱感、无价值感和不安全感一直纠缠着她。初中以前一直学习很好，按她自己的表达是一直想表现好，好让爸妈接自己回家住，让他们知道自己不会给他们添麻烦。到了父母身边后，刚刚有一点安慰，弟妹一出生，摧毁了她内心始建立的一点新感受。再遇上高中的学习压力突然加重，青春期的到来，让一个情感没有得到支撑的人缺少了足够的力量，（这也是开始恋上男生的一个重要动机————情感缺乏，寻找依恋。

很多学生发生所谓早恋，除了是人到青春期后的一种需求，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家庭内感情的缺少。）于是生命状态呈现低谷。

经过四次咨询以后，我建议她的父母同来，终于得到了她的同意。（她的心里话一般不跟父母说，因为她认为自己在他们那里并不重要。）父母亲面对女儿的诉说和质疑，一脸错谔，显然他们对过去教养方式的伤害估计不足，继而伤悲，母亲搂着女儿哭了好一阵。告诉爸爸妈妈有多爱她，检讨了自己当年没能和孩子好好相处，还告诉她，那时每次送她回托儿所或者学校，母亲都会想得厉害。女儿也是第一次听母亲这么明确地向自己表达感情。母亲又告诉女儿又给她生了弟妹，是为了将来帮她。等父母老了，弟妹还年轻，可以照顾姐姐。因为她小时候父母照顾她太少。

这些相互的表达，对亲子间的感情触动很深，从此，亲子间良性的、有效的沟通开始建立，情感支持的力量使女孩一步一步克服无能感，经过十二次咨询后，女孩开始有力量面对成长的任务，对学习和生活有了信心和兴趣，开始自己主动改善学习状况。

如果一直是这个女孩单个咨询，靠她一点点感悟，当然也会有改善。但是，“关系”呈现后，父母与女儿的共同参与，使大家的认知改善更快，互动状况改善较大地促进了个体情绪情感、行为改善（包括对女儿状况不知所措的父母）。

当然，女孩儿成长的任务依然艰巨。毕竟创伤不可短时间痊愈，父母如何补偿她幼时缺失的爱也是要讲究方法的。但是找到了问题的原因，开始能肯定爱，能接受爱，是第一步。

三、家庭人际“关系”呈现，可以展示“关系”的复杂度，并有益于帮助来访者和咨询师审视各个关系的连结情况。

在关系图中，来访者通过复杂关系来反思自己的生命状况和心理状况，逐渐领悟自己在复杂关系中为什么处于此种状况，会根据自己的需求删减或重新确立关系的疏密，以互动的改善，带动现实的改善，并进一步促进心理状况的改善。

一个十三岁男孩儿与妈妈前来咨询，说的是儿子太懦弱，无论干什么都没有动力。这是个单亲家庭，父母离异，父亲基本上不管男孩儿。母亲自己忙工作，觉得太累，姥姥大姨也觉得母亲与男孩儿生活太可怜，就把男孩儿接到姥姥和大姨家住。在姥姥和大姨家，男孩儿必须与大姨住一张床，夜里都不敢从卧室去卫生间。母亲说，男孩儿偶尔会和母亲住两天，那时男孩儿就表现得勇敢，自己住一张床，主动给妈妈做简单的饭菜，还接妈妈下夜班。

我请妈妈和儿子画了一张他们家庭的关系图，看到的是母子俩人际关系很远，而母子二人却都与姥姥、大姨的关系很紧，而且都是依赖于姥姥和大姨。我问他们，对此满意吗？男孩儿表示不满意，重新画了一张他希望的图画。他更希望自己与母亲在一起，大姨和姥姥退后。母亲看过两图的对比显然很震惊，她对自己离婚后一直依赖的、不自立、不自信的状况第一次有感受，而且对儿子在这种状况中受到了伤害第一次有认识，感到有必要改变生活，她对儿子表示，要和姥姥大姨说，让儿子和自己一起住。

在这一例中，显然促进改善的环节就是家庭关系图的呈现，让妈妈在复杂的关系图中看到了自己不合适的位置以及不合适后面掩藏的问题，才是男孩儿出了问题的关键。如果不展示这样一个复杂关系，妈妈对孩子问题的成因就会缺少一个系统的关注和审视，一直以为是孩子自己的问题，揪住孩子不放，增添许多负面评价和压力，那她的态度越积极孩子会越糟糕。

四、家庭人际“关系”呈现，易于咨询师介入咨询，打破僵局，降低来访者阻抗，谋求与来访者更好地建立联系。

有时有的来访者在生活中感到痛苦或使他人感到痛苦，但本人并无意求助。如果别人非要他/她来，往往是静坐，咨询关系很难建立。（或者是感到痛苦的人也无意求助，被别人推倒咨询室来，也是如此无言。）还有就是有些来访者的语言表达受到心理问题的影响，对某些话题持回避的态度。这时，可以设法引起一个话题让他与家人“对话”（有些对话可以不是在现场做，而是留家庭作业。），咨询师则可以在一旁观察，或事后询问“对话”状况，伺机介入话题，对来访者形成扰动。这样的扰动，如同破冰，也好比打开久闭的门窗，令来访者有新的感受，引发他/她的思索。

一个老师带来一名不愿上学的学生，学生成绩已从前面滑到班里的中下。问什么也不说。于是我避开直接与这个孩子谈论他为什么不上学的话题，转而让学生讲一个关于学生上学的故事，要求其中要有爸爸妈妈这两个人物。学生同意讲故事，在这个故事中，我听到看到一个过于呵护和唠叨的母亲，看到表面上在说成绩不重要，其实特别看重成绩和排名的父母，感受到学生的压力和委屈，编着编着，这个学生泪流满面。后来又让这名学生按自己的愿望重新结构了故事。在新故事中，感受到一个更宽松家庭环境下，孩子更加主动和积极向上，咨询的学生露出了笑脸。

最后我们把两个故事写出来，拿回家给学生的父母看。父母触动很大，主动找我联系咨询。他们对待孩子的方法和态度有了很大改善。两个月后随访，正是期末考试结束。这名学生精神风貌很好，成绩也上升到班级前五，并特地发邮件向我报喜。

人在关系中产生与存在，人在关系中发展与消逝。而所有关系，无不有家庭关系的厚重的底色为基调。因此，重视关系对人的影响，特别是家庭关系对人的影响，仔细分析家庭关系如何影响一个家庭成员，将对我们帮来访者找到问题的成因，继而找到突坡问题困扰的出路有很大的帮助。

☆我是赵欣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我在唐山

☆我擅长以下领域

婚姻情感、人际交往、学生学业

壹点灵，壹点心香，漫步前行

成为壹点灵专栏作者，写专属于心理学的班马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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